​“你会教书吗？”

​“你会教书吗？”

       
        “你会教书吗？”

        “富源县庆祝第36个教师节暨2020年教育工作会议”上，陈县长在讲话中语重心长地问了这句话，我的心微微一颤，我回到了21年前的教师节。

        1999年9月9日，陆良师范毕业的我来到富村镇大凹小学报到，一切都是那么新奇，啾啾的虫鸣，微凉的夜风，此起彼伏的鸟鸣，古木河哗哗的水声，田尾巴村水族小姐姐如花的面容，十八九岁躁动的心，成了这个夜晚最美的交响曲，明天就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教师节了，一切都是那么美，我确定那个夜晚我是微笑着入睡的......

        带着对老师这个职业最美的憧憬，我在富村镇大凹子小学渡过了拥有教师身份后的第一个教师节。

        1999年9月9日晚，父亲从老家古木给我送来了20公斤米，一块洗好的火腿肉、两棵白菜、一小把蒜苗，还有生姜、辣椒、土瓜......父亲知道我会做饭，因此给我带了这些，今天座谈会上同事们羡慕的祝福，之后才明白，原来我们师范毕业是铁饭碗，代课教师跟我们在酬劳上是有区别的，喝过几杯小酒的我听着父亲的各种嘱托，我都一一圆满应答，唯独那句“你会教书吗？”让我一时语塞，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        习惯写日记的我把这句话写进了当晚的日记，在这句话后面连画了15个问号，之后我又把这句话搬到了日记的扉页，“你会教书吗”这句话伴随我走过了21个春秋。

        那年，调皮捣蛋的孩子韦某某撞坏了教室的玻璃，班长面红耳赤地跑来报告。快步来到教室，看着不知所措的“肇事者”，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静了下来，超级捣蛋的好事者嘀咕着：“着了”“要被打死掉”......后来听有学生之前有不小心损坏了公物的，被小竹棍教训了，不是不能打学生吗？这个我是知道的，做了错事就要接受处罚似乎成了农村孩子铁定的规矩，成了农民最朴实的教育方式，但是我清楚的记得，《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》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》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》上都有规定的，不可以体罚学生，那怎么办呢？我的脑袋一片空白，自认为知识渊博的我一时手足无措起来，围观学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，有人冒出一句，“老师、打、打他......”，有人附和“老师，他太跳得了，打”，更有人递过了讲桌上从未用过的教鞭，“打”？“你会教书吗”？如果打了，我离会教书不是更远了吗？我的大脑飞速找寻最好处理的办法，“你们看看人家那么可爱，能打吗？”“打了他会哭吧？”“肯定很疼哦！”“你们说是不是嘛？”，我调侃着回应这些声音。“你跟老师走”，这个“犯事”的学生跟我来到宿舍，我告诉他教室打闹很危险，不仅会影响其他同学，还会像今天这样损坏公物，学生回答我：“老师，我赔，我保证以后决不再犯，我自愿扫两天的地做补偿”，“嗯，老师信你”，“你家姊妹几个？”“五个”，“几个在读书？”“四个”，“你爸妈在家种地吗？”“嗯”，“你爸妈识字吗？”“我爸爸识字”，我心里已经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。

        那时一块玻璃3元钱，一斤猪肉4元钱，我一个月375的工资，钱真的很珍贵，我得找个最好的办法处理这件事情。我量好尺寸，找到街上卖玻璃的地方，跟店主讨价还价，2.5元划了一块玻璃，在学生放学后换上这块玻璃，同时写了纸条：“某某孩子的父亲您好：您的孩子某某很聪明，学习很刻苦，从开学到现在进步很大，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，今天不小心损坏了一块玻璃，孩子已经认错，他愿意打扫两天的卫生接受惩罚，玻璃的价格是2.5元，我已经付了3元钱给孩子，作为他打扫两天卫生的奖励，请您不要打骂孩子，孩子不是故意的，期望我们共同努力教育好您的孩子，班主任：陈龙选，1999年12月12日”，给同村的孩子带回了纸条给“肇事者”的父亲。第二天，我询问了孩子和同村的孩子，孩子的父亲没有打骂孩子。

        这个孩子15年后的同学聚会上，他告诉我他在某某市场监督管理局工作，还跟我讲述了当年剩余的0.5元钱，他买了两本作业本，一块橡皮擦，送给了他们村最贫困的黄某某，并且从此以后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打骂过他，这件事情成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，虽然我回应是因为他的刻苦勤奋，但我的内心却万分感谢父亲那句：“你会教书吗”？

        又一年，“陈老师，沈某某这个学生我不要了，成绩太差了，扯了这么多平均分，全班就因为他一个人，白干了”，英语老师气咻咻的说，数学老师也附和着：“这个学生要是转学或者转班就好了，我们班就绝对第一了。”“我的语文成绩还可以呀！”“学生都喜欢你，语文成绩肯定好嘛”，物理老师嘟哝了一句。

        不要了？转班或者转学？转去哪里？都喜欢我？你不要谁要？这个孩子能去哪里呢？“我们给他补课试试吧，这个孩子决定着我们的成败呢！”。我试探着征求三位老师的意见，三位老师没有做声，我在内心叩问我自己，也在期待三位同事的回应，父亲那句“你会教书吗”激励着我找寻补救的方法。第二天，我把做好沈某某的补课课程表交给了三位老师，课程表前面加了爱心两个字——爱心课程表，那年中考，沈某某被富源县胜境中学录取，当几位爱心老师在谈论沈某某这位“成功人士”的时候，我的内心跟他们一样充满了自豪，环视老厂中学周围起伏的群山，是那样的温暖......

        其实我是知道的，多少不知名的李某某、张某某的命运在被许许多多默默无闻的老师改变着，他们用最美的青春践行着不忘初心的神圣使命，兑现着“你会教书吗”的庄重承诺......

        2020年9月9日的夜晚，依然虫鸣啾啾，夜风醉人，田尾巴村水族小姐姐如花的面容是否会出现在今夜的墙头？